连日来,沧州持续高温。然而,有这样一群人,他们穿着棉袄棉裤,一次次从30℃以上的“火炉”穿梭到零下16℃的“冰窖”中,他们就是冷库搬运工人。
在常人看来,冷库里凉爽无比,炎炎夏日工作其中是美差,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背后的艰辛:穿行于“冰”与“火”之间,给身体带来的除了不适,还有日积月累的伤害,关节炎、风湿都可能成为职业病。
日前,记者来到位于新华区的远东冷库,体验了冷库工人“冰火两重天”的工作状态。

温差50℃
7月6日11时许,手机天气软件显示室外温度33℃,记者随身携带的温度计显示地面温度高达42℃。带着满身热气,记者赶到位于新华区海河东路附近的沧州市远东冷冻市场,远东冷库就坐落于此。市场内有数十名商户,主要经营冻肉、水产海鲜等冷冻食品。
一走到冷库附近,一股凉气扑面而来。在冷库门口的装卸台上,记者看到几名身穿棉袄棉裤的工作人员,正将成箱的带鱼从冷冻车上往二轮小车上装。其中一名工作人员叫张军,58岁,从事冷库搬运工作已10多年。
张军介绍,他平时的工作就是把车上的冷冻货品搬运到冷库里。聊起工作环境来,张军笑着说:“以前没做这行的时候,一到夏天就盼着躲到冰柜里凉快,现在真正天天待在这么冷的地方,就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了,温差太大。”
“我小学毕业没啥文化,只能靠力气吃饭。现在按件计工资,能养家糊口,我也挺知足的。”虽然感觉在冷库工作没有想象的好,但张军仍然很珍惜这份工作。
在沧州,一般夏天室外温度都会在30℃以上,最高甚至能达到40℃,冷库里温度却在零下16℃,温差50℃左右。
10分钟体验“冰火两重天”
随后,记者穿上厚厚的羽绒服进入冷库,切身体验“冰火两重天”。
为了保温,冷库有两道厚厚的门帘。记者打开第一道门帘,阵阵清凉袭来,室外的热气和门帘上的冷气交汇,形成了滴滴水珠,顺着塑料门帘往下流。
两道门帘相隔约两米,之间的地面上有道道水痕,四周墙角结满了犹如鹅卵石般的冰,踩上去很滑。
记者迫不及待打开第二道门帘,团团白雾夹杂着寒气扑面而来,让人禁不住打了个冷战。
走进冷库,偌大的空间里,用铁丝网围出若干不同区域,一层层货物箱整齐堆放。
冷库顶上挂着道道洁白的冰凌,地上、墙上都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霜。
在冷库中,工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,戴着棉帽和手套工作。
一位打扫卫生的工人说,他穿了3条裤子:秋裤、单裤和棉裤。扫完最后一簸箕冰霜,他快步走向室外:“再不出去,我就冻透了!”
在冷库内待了10分钟,记者已浑身发麻、牙齿打战,张军却早已习以为常,有条不紊地清点、摞齐一箱箱冷冻产品。他笑着说:“一般人不穿棉衣进来,待上一分钟就受不了了,穿着棉衣,也就待个十几分钟。来货多时,我们一天在里面待七八个小时。”
扛不住低温,记者从冷库出来。瞬间,眼镜片上便蒙上一层水雾,眼前一片模糊,脸上也仿佛被烈火烘烤,刚才在冷库里冻麻的皮肤此刻刺痒难耐。
记者想马上脱去羽绒服,张军制止道:“刚从冷库出来,不能马上脱棉衣,要慢慢适应外边的温度。身体还是冰冷的,一下子接触热气,在50℃的温差下很容易生病。”

穿上棉衣进冷库
除了冷库搬运工,商户也会频繁出入冷库。
记者和张军聊天的时候,冷库里不时有商户进来拿货。有的人只在短袖外披一件棉外套,下身还穿着短裤,脚踩凉鞋。
见记者奇怪他们的穿搭,张军解释:“商户们经常进出冷库,对温度有了一些抵抗力。他们嫌衣物穿脱麻烦,就有了这种上身棉衣、下身短裤、脚穿凉鞋的混搭装扮。”
“你看穿成这样就进冷库的一般都是年轻人。”说着张军又露出一种担忧的神情,“唉!说过他们别穿成这样进去,他们不听。等到上了年纪,就该吃苦头了。”
在冷库外面,不少商户是另一种混搭:下身穿棉裤,上身穿半袖。
一位姓邓的商户正坐在椅子上休息,棉裤褪到脚踝处,左手摇着扇子,右手拿纸巾擦汗。他说:“常年在冷库进进出出,身体落下不少毛病,经常腿疼,所以进出冷库必须穿棉衣。但穿脱裤子不方便,所以我才这样。遇到要货的人,站起来一秒提上棉裤,再穿上棉衣就可以进冷库了。”
另一位商户刚从冷库出来,脱下棉衣,穿着棉裤坐在椅子上。“一会儿还得进去,穿脱衣服太耽误事。”他端起一杯热水喝了几口,“干我们这一行,一年四季都要喝热水,还得多晒太阳驱寒。”
“冰火考验”
为提高工作效率,不让所有工人都频繁在“冰窖”与“火炉”之间穿梭,冷库搬运工卸货时会分工合作:装车的人在室外,码垛的人在冷库内,只有负责运输的人在冷与热之间交替。
最初干这一行时,张军喜欢干运输,“冻冻再晒晒,感觉还挺好。那会儿在外面出一身汗,就到冷库去凉快凉快。可现在年纪大了,还是愿意在外面装车。”
张军表示,干他们这一行,即便保护得再好,长期在巨大温差下工作,身体还是会留下隐患。3年前,他开始感觉身上关节不适,两只胳膊也伸不直了。
44岁的王文才也是一名搬运工,一米七八的个子,体重100公斤,看着很强壮。
因为身体的原因,王文才承担更多运输和码垛工作。
“我老家是黑龙江的,我们那边人都耐寒,干这份工作比别人适应得快。但刚干这一行时,我也经历了种种不适应。”王文才说,他对刚干这一行时的身体感受记忆特别清晰,“从冷库冻透的我想到室外暖和一下,近40℃的高温让我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脑袋顶上涌,头蒙蒙的,大概三五分钟后才缓过来。”
在严寒中保持工作的精准,是每个搬运工的必修课。
“看这排货,得码成一条线。”干活的王文才指着面前的冻虾仁箱子说,“我们要求每箱缝隙不超过两指宽,码歪了不好取,还容易倒。”说话时,他睫毛上结的霜花簌簌掉落。
觉得身体有些出汗,王文才顺手将夹克拉链往下拉了一下。
自小在东北长大的王文才对保暖的定义和别人不同,他觉得不是穿得越多越暖和,单衣加棉马甲再加薄棉夹克外套就够了。带拉链的夹克可以很方便地拉拽拉链,调节体温。
赶上来货高峰期,王文才每天要运七八十车货物,每车400公斤到500公斤不等。
“一干起活来,不管在室外还是冷库内都会出汗。穿太多,出了汗再到零下16℃的冷库内,身体会很难受,也容易生病,所以我会控制干活的节奏,尽量少出汗。”王文才说。
即便掌握着穿衣规则,每年夏天,王文才也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很难闻。
“那是一种衣服没有干透又反复潮湿的特殊味道。”王文才说。
王文才买棉鞋也会特意买大一号,为的是垫上一层羊毛毡。王文才说:“脚暖了,全身才会暖。”
当阳光把室外的地面烤得发烫时,王文才和张军他们又开始了最忙碌的搬运工作。王文才说:“天越热,咱干活越得麻利点,这可都是冻货呀!”
(记者 吴艳 摄影报道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