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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龙口走村串巷,常被那些土得掉渣却又韵味十足的村名绊住脚。桑岛、冶基、百盈、庵夼——这些名字不是凭空蹦出来的,是祖辈们用脚板丈量土地时,顺手从山海中摘下的印记。
一、山海为名:大地上的胎记
桑岛村 静卧渤海湾,是龙口唯一的海岛村。关于它的名字,岛上老人能掰着指头数出三样说法:早先岛上野生桑树成林,采桑养蚕是主业;从高处看,岛屿轮廓酷似一片桑叶;最动人的还是“沧海桑田”的念想——渔民盼着大海也能变良田。
如今火山岩砌成的百年老屋依然结实,胡家胡同、范家胡同的石墙缝里,海风呼呼地穿行,仿佛还能听见明代胡姓族人从云南渡海而来的脚步声。
往陆上走,荷花朱家村 的石牌坊立在蓬水公路旁。村名变迁透着务实又浪漫的心思:明初朱姓从云南迁来,因村东有沙坝,起初叫“沙坝朱家”;明末嫌名粗陋,借村西荷花湾的景致改名“荷花朱家”。
牌坊上那副明代旧联“藕入池中玉管通地理,荷出水面朱笔点天文”,如今仍守着昔日的风雅。
山深处也有文章。
庵夼村 藏在芦头镇群峰褶皱里,明末王姓人发现半坡有座古庵庙,便以“庵夼”命名这山坳中的家园。溪水穿石屋而过,98%的森林覆盖率让空气甜得发凉。当年二行署在此挖山洞藏枪支,消息树一倒,全村皆兵,至今山崖上瞭望哨的凿痕犹在——所谓“龙口的井冈山”,是血性与灵秀共生的传奇。
二、历史烙印:泥土下的记忆
冶基村的名字沉甸甸的。黄水河冲积平原上,五千年前已有先民生息。村西出土的西周青铜鼎、北齐鞠俨之墓碑,像时间的信物,而“冶基”之名直指春秋冶铁遗址。
唐代建村后传说纷纭:唐太宗东征在此冶铜铸佛?野鸡成群被称“野鸡沟”?这些故事都抵不过考古铁证——黄土深处埋着焦结的矿渣和坩埚残片。
黄山馆镇 得名于明代驿站,青石板驿道上跑死过多少快马,无人知晓。但徐镜心故居仍在,这位辛亥志士从此地走向革命,驿道成了他救国征途的起点。
馆后王家村紧贴驿站北墙而建,王姓家族守着官道安家,地名直白得像句大实话。
最妙的改名智慧在 百盈村。明代刑部尚书王时中葬此,石人石马排场大,人称“石马茔”,后简作“北茔”。
清末村董戚德英一拍大腿:“‘茔’字晦气!咱胶东话里‘北’‘百’同音,‘茔’‘盈’同音——改叫‘百盈’!” 谐音讨个“百事丰盈”的彩头,黄土垄中翻出新生机。
三、烽火印记:血火淬炼的姓名
山前邹家村 西北那道“滚龙崖”,本叫“滚驴崖”。传说乾隆南巡时,刘墉为护乡邻,故意夸大险情:“过了滚龙崖,还有咽驾沟!万岁千万别走哇!”皇帝绕道,百姓免了接驾之苦。地名里藏着草根的机警,也预告了这里的血性——抗战时期,村里走出50多名青年参军,邹方琦等七位烈士的名字刻进村碑:有人战死烟台城墙下,有人倒在四平街巷战中。
黄城阳村 被许世友将军称为胶东“小延安”。将军指挥所仍在,他踏过的河叫“将军河”,登顶的山石称“将军石”。
村名沾了“黄县”的光,精神却比山岩硬——日军扫荡时,村民用锄头砸向钢枪,山坳回荡着不屈的呐喊。
而 庵夼村 的石洞里,藏着更隐秘的战场。二行署工作人员在炕头教村民认字,灶台边传递情报。村民帮挖的地洞,有的存粮,有的藏枪,有的开秘密会议。至今走在6000米环山观光路上,还能听见风穿过石缝的呜咽,如当年的暗号回响。
四、人间烟火:过日子的诗意
有些村名是生活智慧的结晶。**木厂村**名字平实得像块木头——明代洪武年间,此处设官办木材集散场,扎排顺河下海运往登州。木头没了,地名却扎了根。
西河阳村 的由来透着庄稼人的通透:建在黄水河西岸,日照充足,取名“河阳”妥帖得很。村里200多栋“哈瓦房”顶着乌瓦,青石墙冬暖夏凉,龙街两侧老宅门楣上“耕读传家”的刻痕尚未磨平。
村民至今念叨着“商帮兴村”的往事:清代马姓商人闯关东成“丝房大王”,鞠姓在奉天城开大商号“德兴和”。
央格庄 的故事带着异域色彩。清乾隆年间,满族移民落脚于此。“央格”是满语“开阔地”的意思。满汉共居百年,村头老井沿被麻绳勒出深沟,分不清哪道痕是满人凿的,哪道是汉人磨的。
五、石缝花开:困地求生韧劲
山坳里的名字常带股拧劲儿。
牛据村元代是牧牛人聚所,原名“牛聚”。清道光时雅化为“牛据”——“据”字添了份扎根的狠劲,似要在这片薄土上钉牢命脉。
下丁家镇 的圈子村 因环形山坳得名,石缝里抠出的土地种出金灿灿的玉米。1953年冶基村首批粮食产量过《纲要》,1972年闯过千斤关——联合国粮农专家盯着麦浪惊叹时,老农抹汗笑道:“石头地憋着劲儿长庄稼哩!”
最动人的是 界沟张家村。明洪武年间张姓迁至黄县招远交界的沟畔,索性以“界沟”为名。
一条浅沟分两县,井眼店村与界沟姜家隔沟相望,“同耕一垄地,同饮一井水”。褚黄卵石垒的院墙上,晾晒的辣椒红得晃眼,哪管它县界不县界。
龙口村名启示录
龙口的村名如一部刻在大地上的史书。桑岛 的沧海桑田,冶基 的青铜矿渣,百盈 的谐音巧思,庵夼 的弹洞石壁——每个名字都是先民与山海博弈的碑记。
这些地名不事奢华:有以方位定名的直白(西河阳),有因地形取字的形象(圈子),还有为避讳改字的生存智慧(百盈)。
黄水河畔的炊烟熏染着闯关东的胆气,火山岩砌的屋墙压着革命的星火。
当联合国专家为冶基村的麦穗折腰,当桑岛渔民在“财神街”修补渔网,龙口人用最朴实的字眼,把日子过成传奇。
这些扎根泥土的名字,活成了龙口的精气神——石缝里能开花,绝地上可生春。